诺贝尔奖获得者埃尔温・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是20世纪的伟大科学经典之一。读完这部经典著作,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生命,像一粒微尘,茫茫太空一望无际,它只是浩翰宇宙间不足为道的纤弱微粒,漂浮轻细,不堪一击。
生命,似一珠水滴,汪洋大海横无际涯,它仅是汹涌海浪中不起眼的卑微个体,娇柔渺小,苍白无力,连形态都不具备。
生命,是农夫额头上的皱纹,少年的韶光风华不复存在,只剩下青春流逝的印迹,弯弯曲曲一直延续到风华的尽头。
尘埃纤小,游离无踪,风吹即逝。水滴呢?倘混迹江河,虽不辨个体,犹浩荡于波涛之间;若寄于草叶,日出而隐,或不幸坠入枯土,则倏然消失,尸骸顿无。
城中嘈杂的夜晚,我常常独自一人漫步于高楼夹缝间的狭长街衢,静神冥思,寻求生命的本原,掂量生命的价值。生命如一缕轻烟,似一场睡梦,除了淡淡留存的幻影,我几乎无法追随它最初的真实。缥缈,幻灭。当所有的人们在酣眠中停止思索的时候,我常孜孜然匍匐于桌前,或思或愣,与虚空面对,和自己对白,在生命的启迪中敲打着键盘。我习惯于夜深人静之时,以这样孤独的方式去真诚并咀嚼生命的滋味。
生命须臾,它终归于凋零、死亡并化为乌有。《庄子・逍遥游》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小生命一月或一年即可死亡,即使寿岁之久如千年古木者,亦青春丰茂时有尽。水滴虽小,积聚成溪,涓涓细流,汇为江河;个体的孱弱与群体的浩荡,落差何其之大!或许生命的持久寄存于群体之中。离群之雁,落魄之士,大漠中尚留存的一小块绿洲……莫非都是生命在岌岌乎殆哉之时咏叹的一串串悲歌的音符?
纤纤浮尘,凝成无垠大地;点点水滴,汇成漭漭江河。日月高悬,与天同齐;江河不休,淘尽英雄。壮哉江河,同天地共长久;叹哉日月,与历史相永恒。然江河日月也有其绝期!君不见日月长久,不曾坠落?殊不知人生短暂,所见仅日月一瞬,翻开人类整个历史画卷,也只可见证宇宙日月之一小段。万物同宗,皆为幻灭所生,完成了生命的轮回,结果依然化为乌有。宇宙之大,丰富多彩,生命个体的繁衍,纷繁复杂,无奇不有,或静或动,或小或大,或转瞬即逝,或相对永久,江河日月与尘埃水滴岂有异哉?“小年与大年之别”罢了,然最终都不能逃脱消亡泯灭这一自然的窠臼。
人类总是为“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而庆幸和自豪。倘“上帝之说”果成真理,感谢上帝!是它赋予人类生命之情感与思维。我藉此可以反思自己的来与去,以及来去之间存在的意义,我愿将此意义推衍给所有的生命,即便人之将存,不足一百,但此生命的意义可以充盈于天地,使后来者鉴之。或许只有这抽象的灵感,体验所得的意义才能够长存于宇宙,永不消亡。
可是,这个浩淼的宇宙本身真的又能够长存吗?宇宙博大,自然精深。没有人能通晓其奥妙,透悉其精微。从思索宇宙到思索自己,人如同绕地球旅行了一周又回到当初的起点。是的,了解自己方能了解生命之意义,以小可以见大。反观宇宙亦可以印证并加深对生命个体的认知,二者往往相得益彰。万物都是自我的万物,挣扎并开放于自然,维系着自我,表现着自我。在一天浮躁的工作之余,在一切沉睡于酣梦的子夜,我在这座城市一角的小屋里,象手术台前一丝不苟的大夫,以解剖自己的方式去感悟自然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体验自我,体验自我以外的一切。
那些草地上的蚂蚁,茅檐下的蜘蛛,山林间的花草、峭壁上的岩石,天空中的飞鸟……物种重复到何时方能升级换代?生命轮回到哪一天将会突然休止? 茫茫宇宙,好大一个谜。
生命是一连串颠簸的梦。学生时代,那个做梦的年龄,梦,美好而完整。步入社会,一半为爱情,一半为面包。爱情倒是有了,而面包,生命在不断地为之丰富。人的生命中,若能把梦做真一半也不枉此生了。我曾弃梦而去回到现实之中,说着一些违心的话,做着一些昧心的事,我肉体活了过来,灵魂却死了。我不知道这尚未做完的一半的梦在梦醒时分,是哭,还是笑?不管怎样,人岂能没有梦想?
窗外,轻柔的月光透过窗棂斜照在写字台前,象一双无眠人的眼照在键盘上,照着我时快时慢、时停时动的指尖,守望着孤独而自由的灵魂,在这块区区方寸之地作无拘无束的思想舞蹈。
一切都可以被羁束,惟独灵魂能够自在。天地之间,或微观,或宏观,皆为有形。有形终究消逝,有形消逝于无形。万物皆灭,惟灵魂与思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