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漫无目的地闲逛。几年下来,发现了不为人注意的几处风景。它们成了我一个人的私密花园。樱花园就是一处。对,我叫它樱花园。我想,只有我一个人叫它樱花园吧,小小的几簇,掩映在树木间。如果目光和脚步一样匆忙,一定发现不了它们。我在那里遇见过人,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人为它们的绚烂注目、驻足。更没有人像我一样傻傻地坐在花丛边沉醉。
水嫩嫩的粉,双瓣儿,一朵一朵地挤着,一支一支地闹着,一簇一簇地挨着。花瓣儿薄得透亮,阳光似乎也可以穿透。我在花瓣儿这边看太阳,却看见了花瓣儿的脉络,那细细的、娇娇的脉络。宛若女子的柔骨,似有似无。没有绿叶的陪衬,真真的万花如绣!脚步声还是惊动了精灵,有蜜蜂蝴蝶翩然而起。我坐在它旁边,微醺着嗅着花香,心头脑海都是万花如绣了。
天空是少有的蓝,几朵白云慵懒地变幻着,挑在山尖儿上的太阳也敛了白日里的光芒,透过枝枝杈杈温情地洒向我。小路那头,有位拄着拐的老人蹒跚而来,阳光给她的白发涂上了些颜色,堆叠的皱纹里也挤满了阳光。使她看起温和而神圣。我仿佛看见了她从前的样子,也是这条小路,她面若樱花,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她身边落了一地的,不仅是樱花,还有少年多情的目光。
她踩着那些目光走来,这一走就走进了天边的晚照。
路过我时她扭过头来:赏花?我笑笑:嗯。她转头,鸡皮鹤发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不屑:有啥好看的!年年开,年年落。
我不甘心地顶了嘴:可是,去年落的不是今年开的。今年开的也不是他年落的,不是么?
她摇摇头,唇边的不屑又漾开了些:年轻人!
又有人走过,步履矫健,匆匆忙忙,只几步便过去了。看着一个又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升腾起几分恼怒,这样的绽放,就这样被轻视了?回头再看我的樱花,花颜依旧。心便坦然:幽兰生于空谷,不以无人赏而不芳。樱花有我,足矣。我有樱花,亦足矣。
这几年,从含苞到绽放,到一地落花,再到落花尽绿叶出,一直深情追随,不曾辜负。
今年它刚含苞我就新买了相机,日日去看,等着它妖娆绽放,好容易等到半开,昨夜忽起狂风,呼啸着拍打我的窗棂,发出鬼魅般的声响。我开始失眠,不时开窗探头,被风一次次戗回来。好容易挨到天亮,顾不得洗漱就朝着它狂奔而去。
很多树枝都秃着,还有些甚至折断了,树下只有零星花苞,那些半开的樱花不知被吹去了哪里。我的心呐,在晨曦中四分五裂。
我不是黛玉,即便是,我的樱花不仅夭折还尸骨无存,我该去葬谁!
我只能失魂落魄地低下头,默默惋惜。低下头,我在花丛根部贴近地皮的地方看见了一朵樱花,初绽的樱花,粉嘟嘟地迎着我,分外妖娆。
新阳初升,樱花初绽,一缕一缕金色的阳光沐浴着它。我看着这逃过一劫的新生命禁不住喜极而泣。
我在泪光中将这一朵樱花复制,贴满了空荡荡的枝头,我的樱花园,我的眼底、心头,又万花如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