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当代性:世界秩序的实践与想象(特供版)》读后感2200字
赵先生的书从十多年前就被学界广泛讨论,秦院长施展老师也多次提过,然而我是真正到了美帝才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批判的。有时候觉得可笑,美帝是不是只能从自己的自私出发,觉得这世界没有任何的无私和友爱可言呢?在我看来集百家之大成的“天下”体系,包罗万象,化敌为友,为何到了美国同学口中就成了中国的“新殖民主义”,中国崛起对世界的威胁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翻来了这本当代性,作为多年前天下体系的补充和反思,并且自私地感觉赵先生的文风很舒服,有诸子百家时代的文人风骨。而且想想看十多年前,赵先生就提出了天下体系,现在用来给一带一路背书,真是超越时代。
天下指的是一个具有世界性的世界(a world of worldness)。如果把天下理解为一个动态生成过程,则意味着世界的世界化(the worldlization of world)
作为消除民族国家,内化世界的天下,从定义来看就是一个眼下难以企及的乌托邦。连赵先生自己都说了,
现代政治的基本精神是划分(dividing),就是划分各种“边界”:个人权利是个人的边界,主权是国家的边界,可同时也是分裂世界的逻辑。现代政治的这个内在矛盾一直难以解决。现代政治为了保护一切边界而专注于寻找外部敌人,没有敌人也要定义敌人,这种分裂的政治处处可见,从异教徒意识到种族主义,从热战到冷战,从殖民主义到人权干涉,从经济和军事霸权到金融霸权、技术霸权和文化霸权,甚至在星球大战之类的幻想中也可以看出寻找敌人的冲动。把自己和他者划清界限,把本来并不对立的事情对立起来,这样的政治不可能意识到世界内部化才是政治的根本问题,也就不可能把世界理解为政治主体,也不可能界定世界利益,更不可能意识到世界需要世界的主权。因此,当分裂的政治遇到互相冲突的难题时,所能够想到的和平方案就是“组装”各种国际联盟或者阵营之类的联合形式。可是,世界不可能组装起来,因为互相对立冲突的事物是不可能组装的。突出战争概念的霍布斯传统,或者突出竞争概念的洛克传统,还有谋求和平契约的康德传统,尽管都深知冲突的危害,但都因为先验地假定了他者的外部性而不可能消除主体间(intersubjective)的紧张和冲突。
虽然比起美国,作为民族国家的中国似乎没有这么强烈的冲突感,但我悲观地认为我的安全感身份认同感不过是因为我是一二线城市中产阶级家庭成长出来的,独生子女的汉族人。除了女性的性别特征之外其他一切我都是这个社会的dominant,我体会不到的tension只是基于我为曾经历。假定我是喀什镇上的维族姑娘,似乎我是没办法说出现世安好这样的话的。
毕竟民族问题我国的一贯政策都是维稳,汉化,所以赵先生说的inclusiveness有时候不得不让人容易想歪,但我觉得这不是作者本意,只是福柯所说的语言文字扭曲性联想性的必然而已。
问题是,一个被普遍采用的稳定策略有可能是人人受益的善策略,也可能是人人利益受损的恶策略。对此,唯一的客观检验标准是:如果当一个策略被普遍模仿而不会产生报复性,就是一个普遍受益的善策略。换句话说,如果一个策略被普遍模仿而不会形成作法自毙的回弹报应,那么,这个策略就是经得起模仿考验的善策略;反过来,如果一个策略被普遍模仿,结果形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效果,导致始作俑者自取其祸,就被证明为恶策略,必定形成“模仿的悲剧”。由此获得两个推论:(1)如果一个策略必定引发报复,就通不过模仿的考验,这种策略就是非理性的;(2)并且引发报复的策略必定形成循环报应的困境,因此,无论这种行为对于其直接目标是否是理性的,经过普遍模仿而形成的循环行为加总(aggregation)也必定使之形成集体非理性。
这段分析放到现在xj问题处理对于美国911后的模仿简直是不能更合适,后背发凉。
汉字图像所构成的还不仅是一个精神世界,同时又是一个自身具有建构功能的精神主体,兼备所思(cogitatum)与我思(cogito)之功能,当然那是一个匿名的主体,一个文化主体。因此,一个中国人的思想总是具有双重主体,个人心灵主体和通用的汉字主体,并且以双重主体同时凝视世界:心灵在看世界的同时,汉字也在“看”世界。
之前只考虑过历史叙述的主体性,却从未思索过汉字的主体性和能动性。这其实很像Thum写的The Sacred Routes of Uyghur History,文字,语音和地点的交融某种程度上塑造了民族性。这可能也是推行汉语教学的根本吧。
普遍人情也有一个严重困难:自私正是最有力量的一种人情。要找出比自私更有力的人情并不容易,儒家在这里遇到一个悖论:普遍原则必须基于人情,可是由情却推不出理。
这也是我对于天下的质疑,对于共产的质疑。无私的哲学王目前还看不到他的诞生。
理想很丰满,每每看到手头xj的材料就想看看赵先生十多年前就开始做的梦,可为什么到现在连内部矛盾我们都解决不来?
天下概念的根本意义在于它说明了,一个“无外”的世界,即一个只有内部性而没有外部性的世界,才是普遍秩序得以成立的存在论条件。这意味着,如果一种世界秩序要成为普遍的,前提是世界的内部化,就是说,内部化是普遍性的存在论条件,只有实现了世界内部化才可能建立普遍秩序,才能够进而使普遍秩序得到普遍化;反过来说,只要存在政治的外部性,世界就不成其为世界,世界的普遍秩序就无从存在。在缺乏一个内部化世界的条件下,试图把自身的秩序推广为普遍秩序,必定遭遇到外部存在的反抗。因此,世界秩序的建构首先需要承认“天下无外”的先验概念,然后以世界内部化的政治逻辑去建立世界普遍秩序。
综合而言,天下体系是值得认真思考的方法论,世界观,但究竟有没有跳出binary opposition 究竟多大程度上可行依旧存疑。私以为,赵先生配合费孝通先生的民族观放到现在也不过时,但似乎中央想法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