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名家词选讲》读后感3000字
古典文学里的常青藤-宋词
读《北宋名家词选讲》 有感
在中国古典文学浩瀚的星海里,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它们就像一颗颗熠熠生辉的星辰,在夜色中闪闪发光。而我,却只独爱那一颗-宋词。物换星移,时光荏苒,而宋词,如一颗常亮之星,点亮整个夜空。
少年时读词,只为贪恋那些美丽的词句。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莫名的春愁)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初秋的凉意,潜入心扉)
但只是囫囵个的吞下去,至于意思,意味,从来不管。
人至中年,再手捧诗词,除了重温那些经典文字的味道,更多地是透过文字,体味诗人的心境。而这种体味全靠自己,依然困难,所以会选择词话。所谓词话,古已有之。如近代王国维先生的《人间词话》,稍微往前一些,常州词派的张惠言先生的《词话》。而我之所以选择这本叶嘉莹先生的词话来读,是因为叶先生是现代人,解读的视角更具有现代性,另叶先生受过西方教育,同时在西方教学多年,自然又多了一个西方的角度,使整体的解读不拘泥于中国古典文学,更加全面,客观。
先生的词话,把我领进了一条欣赏宋词的通途;通过先生的词话,也为我推开了一扇窗,一扇了解古人幽微的内心世界的窗。这,正是叶嘉莹先生词话的最大特点:说词,而不拘泥于词。结合诗人的生平,时代,甚至成长经历,去赋予那些古老的文字一种生命力,一种感发的力量。这种感发的力量,如那原上之草,生生不息。
宋词,起源于唐末,发展于五代,成熟于宋朝,盛放于北宋。词最早是流行于民间,一种和乐而唱的文字,有点儿像今天的歌词。其内容大多是关于男女之情。最早的词集叫做《花间集》。只听名字,大约也能猜得出其内容,是比较通俗,浓艳的民间文学。但是后来,随着其流行程度的扩大,慢慢地,士大夫们也开始填词,因此内容渐渐丰富,不再只是一些香艳的歌词。在这本书中,叶先生只从北宋词人中挑选了几位颇有代表性的人物的作品,这些作品,大体代表了宋词发展的脉络,从最初的曲子词,到后来的秋士易感之词,到诗化之词,再到后来的勾勒,思索的长调之词。
这其中的关键人物,有以下几位:
晏殊和欧阳修。二人同属于冯延巳开创的西江词派的传承者。晏殊得正中之俊,欧阳得正中之深。晏殊词与前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除了有情,还有理性。(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他的词与纯情词人李煜不大相同。李煜之词,感情浓烈,就像一江春水向东流,有一种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悲情在里面。读之易深陷而不得出之感;而晏殊的词,总给人以可以回味之境,因其内心有转寰的意识。
欧阳修的词,最大的特点在于,其词中包含了一种赏玩,遣兴的意味。(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寸肠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这种赏玩,不是我春风得意时的赏玩,而是人生低谷时,对景物的一种赏玩。透过这种赏玩,我们看到的是诗人的一种人生态度。
以上两位,把之前的花间之词,提升到了另一种境界,变成了一种可以抒情,书写心境的一种小词。这是由于二人的身份,经历,赋予了小词新的内容,给人带来了新的阅读体验,并使得词除了娱乐化,还多了一些幽深的意味,诗境阔,词意长。
对词的意境的拓展的另一位有力的推手是 柳永。(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善乐,其词颇为上口,故有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以此说明其词当时的流行程度。但当时的人对其词并无太高评价,因其词中内容之流俗。真正使他跻身于名家之列的,是他蹉跎半生之后所写的另一些作品-秋士易感之词。(见上面所引)
他了不起的地方在于,敢于跳出固有的写作内容,把内心的郁闷,对事业,对人生的不快,直接寄托于词中。借助对秋景的铺陈,抒发自己有志而不得施的苦闷。而中国文人,素来就有悲秋的传统和文名。远如诗经,楚辞,宋玉,近如郁达夫的名篇,故都的秋。
柳永的另一大功劳,推动了长调的发展,其对领字的使用,使得长调层次分明,情绪饱满。
而到了苏东坡,在柳永的基础上,就把宋词推向了另一个高度,即词的诗化。
在说这件事情前,我们先回忆一下诗,唐诗主要有五言,七律。讲究平仄,韵脚。所以唐诗宜颂。这是其形式之美。文以载道,不论何种文体,文字都会承载表达的任务,而诗以言志,正是唐诗表达的核心功能。而我们之前讲到词的起源时,曾经提到,词最初就是给歌女唱的曲子词,先有曲调(词牌),然后按音律,平仄去填词,其内容无外乎就是酒客和歌女之间的情事。所以它的内容和形式就把它和诗的地位明显地区分开了。但经过韦温,冯延巳,二李等人的努力,逐渐把词脱了艳俗的胚子,融入了更宽泛,幽深的内容,让人产生了更多的想象空间。而到了苏东坡,我们可以翻一翻苏的词作,大约可以看到,他的词很少有写美女或男女之情的,大部分都是其感怀之作。读来铿锵而不失韵味。
大家熟知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等等,太多耳熟能详或不能详的词,在此不一一列举了。东坡对于词的最大贡献是,他在词中,寄托了自己生平的意志,而非耽泥于词的传统内容,使得词的格调升华到了诗歌的境界。
小令,长调,东坡都可以手到擒来,收放自如。在看东坡词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他的笔法,就像我们现在所说的镜头一样,有长有短。有全景,有特写。而把这种手法运用得更加纯熟的,则是另一位词人:周邦彦。
周邦彦的词,大多是长调。(凄恻。恨堆积。渐別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因其如柳永一样,精通音律,所以自己创了不少新调。其特点是善于勾勒,精心思索安排,时空错综。所以到了周邦彦,词,尤其是长调,感觉已经像故事了。镜头更加复杂,有点像后来戏剧中的编排方式,时空错综复杂。此风,也开了南宋词人的先河。所以周邦彦是一位承上启下的人物。
至此,北宋词的发展,像正向攀升的曲调,到周邦彦,戛然而止。
透过这段攀升的曲调,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到词,如何一步步,从秾丽的民间曲子词,一点点脱胎成诗化之词,进而有了现代散文的雏形。
读唐诗,宋词,除了可以欣赏语言本身带来的美感,它也像一个窗口,一个窥见古典文学的窗口。如果说唐诗好使用典故,那么宋词,也喜欢引用经典。近在咫尺的经典,远在天边的经典,都是宋词引用的范围。所以借助唐诗宋词,我们可以窥见古代文学经典的魅力。
读完这本书的另一个想法就是,要好好读一遍诗经。因为宋词中的很多句子,就脱胎于此。
而古典文学形式那么多,为何我独爱宋词,而非其他呢?如果你以为因为我是女性,那么就偏了。词中分婉约和豪放两派。虽身为女性,但我更喜读东坡,稼轩词。因为他们的词中,都有一种衣带渐宽终不悔的人生意志,有一种历尽人生艰辛之后,笑看风起云涌的释然。
中国的古典文学,从诗经起,到楚辞,到唐诗,到宋词,私以为经历了一个从古朴真诚,到气势宏伟,到言简意赅,到馥郁芬芳的一个变化历程。
古诗感情真挚,但形式稍欠音韵工整之美。唐诗,极富音韵之美,但受限于形式,语言过于精炼,而减损了想象的空间。而宋词,既有音韵之美,形式又比唐诗自由,完全可以表达清楚所思所想,既可以寓景于情,也可以寓情于景,可以容人写出深婉之致。而后来的元曲,明清的白话文,及至今天的现代文,话越说越多,但妙语却少。听了一堆口水话,最后甚至都摸不清想要表达的主旨是什么。所以我们有言简意赅,短小精悍这样的词来形容语言精炼之美。
读宋词,可以给疲累,麻木的心一个温暖,灵性的栖息的港湾。爱千年的宋词,爱宋词不老,如常青之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