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读后感2900字
2014年底《皮囊》正式出版。作者蔡崇达,1982年生,福建晋江人。
韩寒、刘德华为本书作序,韩寒称他的书舍不得读完。
书中的天才文展和厚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
天才文展活的很用力。
他是个三有少年:有理想、有行动、有兔唇。
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已清楚自己想过的生活,并有严格的行动规划。
他想要的生活就是去一个大城市定居,并成为“成功的样子”。
文展的兔唇格外惹人注目,但他并没被小伙伴们嘲笑、边缘化。
他自视天才,在文展兵团里一呼百应,和小伙伴们玩,只是为了锻炼自己领导能力。
从九岁开始,他每天晚饭后就一个人坚持做一件“伟大的事情”。
根据年份,将每一年这个国家发生过的他认为重要的历史事件记录下来,还写上他认为这些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
限于家庭经济条件和当时的考试制度,文展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考试分数,才能被心中目标学校录取。
文展做到了,初三中考分数刚好超过录取线一分,被福建一所重点中专录取。
文展的户口从小镇迁到了福州。
文展获得了想要的生活的通行证。
无情的是,生活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突然撕去温情脉脉的外衣。
现实世界不是文展想象的样子,城市也不以他想象的方式运营、滋长。
他的兔唇成了一些庸俗的人恶意攻击的重点。
他说:
“到了大城市,你会发现,咱们这种小镇捏出来的人多粗陋。”
“然后,你会恨生养你的地方,它拖累了你。”
电话里的文展,听不出兔唇的感觉,他学会了用油腔滑调的方式吞下自己的残疾。
文展信中说自己在筹划一个大计划,计划成了将打败所有人的质疑,让家乡人以他为傲。
收到这封信的我已在一个大城市的报社工作。
成年人的生活总是忙碌不知时日过,大家在彼此的梦想和柴米油盐中忙碌,断了联系。
某年,文展的父亲突然中风病逝,母亲电话闲聊中说文展回小镇工作了,找了关系在镇里的广播站当电工,也帮忙编辑些文字。
震惊之余,我回家与文展见面,气氛尴尬,交谈无以为继。
出门那刻,黑瘦的文展突然说:
对不起,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厌恶你。
你说,凭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我?
两年以后,文展再次走了,跑到一个只有几千人口的小村庄,挑起附近地区发射台的维修看护工作。
2
厚朴与文展,有相同和不同。
厚朴也活的很用力,大学报道的第一天,他很用力地打招呼,很用力地介绍自己。
“我姓张,叫厚朴,来自英文HOPE。”
他的父亲只有小学毕业,后来自考了英语,作为全村唯一懂英文的人,在村里的学校当英语老师兼校长。
别人家的院子一进门就是用五彩瓷砖贴成的福禄寿喜,他家一进门,是父亲自己绘画、乡里陶瓷小队帮忙烧制的世界地图。
“这世界地图有一整面墙大,”厚朴尽力地张开手比划着。
大二上学期他组建了自己的乐队,乐队的名字叫:世界。
厚朴带着成员一起上台,拿起麦克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大家好,我们是世界,请从现在开始,听我们唱歌……
“世界”乐队没红,但是厚朴在学校红了,大家都记住了那一嗓子。
厚朴成了他想象的那个世界的代言人。
厚朴走红后,一周换三个女朋友,在学校外的饭店里和人打架,上课时把老师哄下台上去唱歌……
而遥远小山村的父亲听到老师的投诉后,只是哈哈大笑。
或许厚朴是他父亲自认为未尽兴的青春,在新一个肉体上的延续。
闹哄哄的厚朴突然因为一个叫王子怡的女孩安定了。
女孩的父亲据说是市委秘书长。
但厚朴在学校的形象崩塌的速度很快,大三一开学,变得无人问津。
王子怡和厚朴的恋情也坎坷不平,最终,王子怡因为厚朴无法满足她心中叛逆的渴望而分手。
于我而言,厚朴和王子怡的恋情非常容易理解。
厚朴以为通过拥有王子怡可以证明自己又突破了什么,而王子怡以为通过厚朴完成了对自我所拥有的一切的反叛。
其实王子怡才是比厚朴更彻底的反叛者,或者说,比厚朴更知道自由的世界是什么。
厚朴在毕业前半年,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厚朴给在北京实习的我打电话说觉得脑子里一直有种声音,哐当哐当的,好像有什么在里面到处撞击。
我试图劝他回到原来生活的轨道,继续学习。
但他说,不可能,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把他当失败者,因为他活得比他们都开阔。
在母亲的努力下,厚朴最终被安排到三明一个很小的村庄里去教书。
教的课据说很杂,有语文、政治和音乐等。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大学班长的电话,说厚朴死了。
厚朴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哐当哐当的像只怪兽,到处冲撞。
疼到拿自己的头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
父亲带他到处检查,查不出问题。
自杀前一周,他对父亲提了最后的要求:我能去北京看病吗?
他父亲拒绝了。
我知道,住在厚朴脑子里的怪兽,是他用想象喂大的那个过度膨胀的理想幻象。
我还知道,北京不仅是他想要求医的地方,还是他为自己开出的最后药方。
3
不清楚真实的标准时,越用力就越让人觉得可笑。
文展如此,厚朴也如此。
文展和厚朴都活在想象的世界里。
所不同的是文展活的克制,厚朴活的随性。
文展一直控制着自己,要确保对自己一切的控制,要确保对某种想象的未来达成,要确保自己能准确地活在通往目标的那个程序里。
然而要抵达的到底是什么?这样的抵达到底有什么意义?
而厚朴一直尽力朝着心中想象的世界奔跑。
他以为他现在到达的,是整个世界的入口;他以为再走进去,就是无限宽广的可能;他以为正在和他对话的,已经是整个世界。
生存现实和自我期待的差距太大,容易让人会开发出不同的想象来安放自己。
但是任何不合时宜的想象都是不需要的,因为现实的世界只有一个。
而我们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何尝不是文展和厚朴。
青春的荷尔蒙让我们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我们。
明天会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到来,未来会按心中所想展开。
工作、房子、婚姻、育儿简单到如同日出日落、月阴月圆一样自然。
当被现实的洪流呛的满口泥沙、双目混沌之时,脑海中的怪兽把年少的激情一点点吞噬、侵袭。
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变成绝望。
我们又变成惊慌失措的小动物,开始搭建自己的小小世界,躲藏在里面小心翼翼的舔舐伤口。
或者借着夕阳的余晖跑到门口张牙舞爪一番,想象地上巨大的影子就是自己强壮的身躯。
小小世界里,我最尊贵。
大大世界里的庸俗市侩、鸡毛琐碎,脏了我的衣襟,我不屑。
我们一次次渴望地冲向五光十色的大大世界,又一次次遍体鳞伤地爬回小小世界。
终于在历经沧桑后明白,真实的世界、诸神之上,还有一样东西叫命运。
善良的回报可能是尖刀,虚伪的报应竟然是鲜花。
你珍视的可能是别人不屑的,你以为的千辛万苦可能是别人的唾手可得。
你的自视甚高,只是别人眼中的不自量力。
真实世界的标准不是你想象的这样的,也不一定是别人想象的那样的。
人性丛林法则的光怪陆离,不比浩瀚星辰的变幻莫测,更容易把握。
灯红酒绿的大城市并非遍地梦想,你可能用尽全身力气最终也不过成为蜗居的蝼蚁。
携儿带女回到当初离开的小城,在酒吧里一遍遍泪水冲刷中,嘶哑着唱完“北京北京”之后,却发现这里才有自己最舒服的姿势、最珍视的情谊。
别低头,王冠会掉。
其实,即便你低头,王冠也不会掉,因为不是每个人头上都戴着王冠。
真正的小小世界并非虚无,也并非自己建构的壁垒,它应是一种能力。
这种能力包括自己幸福和让别人幸福的能力、自己成功和让别人成功的能力、爱人和被爱的能力。
这种能力还包括:
如果不幸,你要拥有在不幸中慈悲的能力。
如果不成功,你要拥有在不成功中安于平淡的能力。
如果没人爱,你要拥有在寂寞中宽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