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是一只鸭子,来到工区驻地的时候还很小。
和我一起来的同伴,大部分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由于适应不了环境而死去。还有两只鸭子,在一天晚上,活生生被进驻地的皮卡轧死,看着它们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我哭了整整一夜。
我变得孤独起来,幸好不久之后,来了一只狗,那些人类都叫它“旺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叫它,有什么含义。旺财是一条愚蠢至极,胆小如鼠的狗,外面来的野狗闯进工区驻地时,它吓得瑟瑟发抖,一只断了腿的螳螂躺在地上,它都怕去咬。我常常拿嘴戳它,它也不敢还手,真是怂蛋一个。不过到后来,我们两个白天打打闹闹,倚在一起晒太阳,晚上躺在一个窝里睡觉,它变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有一天,我和旺财迎接了一位客人,是那只高傲的山羊,我看到它的那两颗眼神感到毛骨悚然,旺财看到它更是嗷嗷直叫。山羊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被活生生刺穿喉咙,用开水烫掉了它的羊毛,成为了人类餐桌上的美食。我和旺财亲眼看见这一幕,也许是受到惊吓吧!旺财生病了,前两天郁郁寡欢,躺在角落睡觉,第三天出来走动了一下,但开始口吐白沫,第四天五天躺在地上喘气,上吐下泻,第六天的晚上不在我们的窝里睡觉,远离了我和人类。第七天,上吐下泻,路也走不稳,不停地抽搐起来。我很可怜旺财,人类也很心痛,不忍旺财这般痛苦,于是找来一条粗绳,轻轻勒下旺财的脖子,旺财死了。人类为旺财挖了一个墓坑,立了一块石头墓碑,庄重地为旺财举办一次丧礼。我在一旁默默关注这场告别仪式,留下了两滴泪水。
我又开始了一只鸭的孤独生活,直至有一天,我被那辆皮卡轧在车轮之下,在死亡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躯体将会沦为人类餐桌上的又一道美食。
贰
“发财”是条狗,是条心机狗,看着他摇头晃脑,尾巴转得飞起的样子,我真想过去反手就是一巴掌。只可惜我是工区驻地屋檐下的蜘蛛,只会织网,观看那些生物的日常,其他什么都不会。
这条狗是从隔壁村子捡回来的,来的时候很小,不知道那些人类为什么要给他取“发财”这个愚蠢的名字。每当人类喊起这个名字时,发财都会屁颠屁颠的飞奔过去,那尾巴和屁股摇得都快飞出去了,不管是谁,就连一个陌生人都能唤他到跟前来,和死去的旺财不同,发财已经失去了一条做狗的原则,他在家不看门,跪舔陌生人,真是狗中败类。所以,有的人类不会喜欢他,每次把他唤来后,无情的蹂躏他,玩弄他。也许是想发泄一下,又或许是想让发财找到狗类应有的气节。反正作为蜘蛛的我,很难弄懂那些人类和狗类的所作所为。
几个月过去,发财的品种决定了发财长不了很大,他的腿短,身体细长,尖嘴猴腮,眼神里透漏着狡诈的余光。他在工区的这段时间,从不吃米饭,开始还啃骨头,后来也不吃了,到现在只吃肉,其他什么都不吃。后来有时候到饭点也没有看到他了,他开始往村子里跑,一去就是一夜,再后来一天、两天见不到他的狗影。我问他去干嘛去了,他说一条狗太孤独,去村子找伙伴,还要去村子和母狗生孩子。
有一次,发财已经快十天没回工区。工区里的人类一点不担心他的生存安危,只听着他们在那叫骂,说他不是条好狗,回来后把他给炖吃了。是啊,“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这句话在他身上找不出丁点关系来,他失去的是狗类最重要的品质:忠诚。
发财回来后,瘦了很多,见到主人们,还是一副摇头摆尾的模样。那些人类,好像又舍不得杀他了。更可恨的是,我和人类没什么交集,可是我每次辛辛苦苦在屋檐下织的网,都会隔三差五地被他们破坏,他们总是这样侵犯我,我一遍遍织网,被破坏,又织网。发财笑我活着很累,我没有理他。
他还说过几天去村子里,也许不回来了……
叁
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曾经一直困扰人类的哲学问题,现在我也在思考,我不知道作为鸡类的我,是第几批从鸡蛋孵化出来的小鸡,更不知道我的父亲是我的祖父还是曾祖父,当然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乱伦和道德的标准,我只知道生活在工区驻地的我们,看尽了动物们的来来去去,包括人类。所以是先有工区还是先有动物,好像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旺财”那条狗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听父辈说他是因为和一条蜈蚣决斗,中毒去世的,愚蠢的人类以为他是受到惊吓而死,还为他办了一场庄严的丧事。
“发财”那条狗后来去了不远的村子里安定下来结婚生子了,只因为他忍受不了工区的寂寞,即使后来人类带回一条小狗“小黑”,也不能把他留住。他的离去当然少不了人类的谩骂:“发财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早该把他炖了。”。
“小黑”这条狗,首先得肯定她是一条好狗,品种优良,有点像德牧,看家守家,陌生人不敢随便靠近。小黑还没有断奶的时候就被抓来工区,那时候发财还没有离我们而去,所以小黑那段时间总是把发财的生殖器官当作奶头吮吸,我们鸡群每次看到这种情景时,都会在一旁嘲笑小黑这个蠢货:奶头和生殖器官都分不清。
小黑的蠢不止这一点,每当工区的人类提起小黑的脖子时,小黑都吓得嗷嗷直叫,并且不停地撒尿,估计也只有他这么一只狗会有这么奇葩的行为。还有小黑喜欢乱拉屎,重点是喜欢在人类的办公室乱拉,当然作为鸡类,在我们的价值观里乱拉屎并没有什么,而且这些粪便都是我们对大自然的回馈,为土地施肥。这一点使我们不能理解人类为什么厌恶我们这些动物的行为,只不过就是在他们的地盘拉屎而已。小黑还喜欢追着我们咬,我的几个弟弟妹妹就是被她咬死了,我们与她井水不犯河水,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得意地说她是多么强壮,她是工区卫士。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很少在工区院子觅食,为工区院子的回馈也减少了许多。
后来小黑越长越大,大到发财只有她半个身躯那么大,大到发财想和他生孩子,却根本够不着她的身子,无可奈何,发财走了,去村子里过生活去。工区又只剩下一条狗。
虽然现在工区只有小黑一条狗,但小黑特别管事,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陌生人来到工区,都免不了小黑一阵狂叫,她甚至还具有攻击性地冲向陌生人,使得生人根本不敢靠近工区大门半步。要是没有工区人类的制止,小黑会一直与陌生人对峙,有时陌生人见此状况,准备远离工区大门,小黑甚至会追出大门,不放过陌生人。
有几次看见小黑回工区时,身上都会带有几道新鲜的伤疤,估计是有些陌生人的报复行为所致,或者是好胜的小黑又与临近村子里的狗群搏斗所致。不管怎样,可以看出小黑是一条战斗力十足的优良狗种。
由于小黑跟其他土狗不同,她身躯高大,双耳竖直,犬牙锋利,一身黑毛,尾巴下垂,有点狼的特质。所以她被项目部看上了,项目部决定把她从工区带走,去项目部配种,就这样小黑被带走了,在项目部她与比她更高大的一条黑色公狗生了孩子,生了七只小黑狗,其中一只小黑狗,在出生几个月后,又被带回工区,生活在了工区。
工区的动物不停地来,又不停地走,只有我们这群鸡类一直待在这里,族群数量越来越大,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当初人类把最开始带回的几只小鸡进行散养,鸡生蛋蛋生鸡数量越来越多,因为我们并没有被圈养起来,所以人类想要抓到我们,想吃我们并不容易,以至于有一天人类终于忍受不了我们在工区院子里乱拉屎,白天就决定要捉我们炖鸡汤,最后几个人类辛苦了大半天才捉到我的曾祖父,不,应该是我的父亲,我和鸡群受到惊吓,远离了工区,跑到山里过我们的生活去了,至此之后工区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再也不知道。迫于每天要为觅食而奔波,我也不再关心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先有工区还是先有动物了。